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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地的走廊
□李德山一
翻越乌鞘岭，穿过古浪峡，眼前便呈现一条狭长地带，这就是河西走廊。按照地理的划分方法，乌鞘岭已经是河西走廊的东起点了。哪里还有这么大这么长一片地方用走廊相称吗？没有。哪里还能找长达一千多公里叫做走廊的建筑吗？也没有。河西走廊夹峙在两侧的山脉之中，由东南向西北迤逦而去，连霍公路和兰新铁路时而交叉时而并行，将中原与西域、内地与新疆，紧紧连接在一起。你不觉得用走廊称呼，是多么想象丰富而用词贴切吗！
在两千七百多万分之一的地图上，河西走廊也就寸把长。可是，行走其上，一千多公里的长度，数公里至数十公里的宽度，足以放纵你的眼界、想象和胸臆。在甘肃这样一个以山地丘陵为主要地形特征的西北省份，河西走廊真是一块难得的开阔平坦之地。一路上无所受限的视野，城市、村庄、庄稼地、戈壁、河流、草场、树木等等，将这条走廊的含义充盈得丰富而厚重。
地图上当然直观不到那些矗立在这走廊之上的城镇村庄，也读不出隐藏在时间背后的关于这条走廊的悠远历史。但在书写中国历史时，谁都不可避免地要把笔尖触及到这里，以大地作纸笺。这是何等的手笔！
纷纭繁复的历史是矗立在河西走廊之上的另一些隐形村庄，你看不到它，却能感受到它亘古以来就弥散的浓厚气息。狭长的空间，悠远的时间，串以往古至今出现在这里的人物、发生其上的事件，便演绎成一座座无形的村庄，一块块无形的田畴，一条充满历史文化厚重感的走廊便赫然出现。
二
我们还是先从地图上说起吧。在中国地形图上，这一带颜色总体为赭黄和土黄色交错，赭黄色为祁连、合黎、龙首诸山和腾格里沙漠，走廊腹地则呈现土黄色。
由此可以想象到，这里是中国降雨量最少的地区之一。不错，这一带年降水量也就二三百毫米，最少的地方还不到一百毫米。但是，正如上帝为某些人关闭了一扇门，却又仁慈地打开了另一扇窗一样，祁连山就是大自然为河西走廊恩赐的另一扇窗。丰富的冰川雪水千百年来无私无悔无声无息地滋养了这片大地，养育着这里的百姓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。
据史书记载，远在一千多年前的汉代，河西走廊“地广人稀，水草易畜牧”。我们今天尽可以对这么一片天高地阔的地方驰骋想象，就像当年匈奴人纵马他们的草原一样。匈奴人游弋在这一带草原上放牧他们的牛羊的那个时代，鹰在蓝宝石般的天空自由盘旋，草地上的羊群则如缓慢飘移的云朵，嫩绿的草原上缀满各色各样的小花，黑河、疏勒河泛着清波静静流淌，匈奴人放牧的吆喝声和长鞭的脆响，将整个草原衬托得更加寂静而空阔。远处，山巅的冰川映衬在湛蓝的天空下，那是祁连山的玉冠吧。
历史是不可复制的，当年的情景也不可能再现。当历史的书页一页页翻到今天，河西走廊上虽然仍处处遗留着当年畜牧的痕迹，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更多的是一幅幅农耕的画面。
七八月间，沿河西走廊西行，经常会看到这样一种景象：一片片麦子收割了，麦捆堆散落在麦地里，满地的麦茬泛着白亮亮的光，有些耀眼。就在与麦地毗连的一些地里，苞谷已经长过人头，齐刷刷地，一畦畦的就像一个个等待检阅的士兵方阵。宽阔的叶子翠绿可人，叶子间露出硕壮的棒子，紫红色的须分披下来，格外鲜艳。有了这些庄稼，河西走廊就显得无比富足盈实。
前行中，又会有另一些景象闯入视野。那是一块块的瓜地。此时正是西瓜、甜瓜成熟的季节。滚圆滚圆的瓜静卧在瓜秧间，密密匝匝，翠绿的是西瓜，金黄的是黄河蜜，乳白的是白兰瓜。瓜农们将成熟的西瓜、甜瓜一个个摘下来，堆放在地边，路旁一些汽车正等待装运。河西走廊大多为沙质土壤，而且日照时间长，昼夜温差大，这里出产的瓜自然个头大、瓤色正、糖分多、口感好。民勤的白兰瓜，瓜州的蜜瓜，便是河西走廊的上等瓜品，声名早已远播全国。不能想象没有了瓜，河西走廊将会失去多少甜润的滋味。
有一种说法，我国的葡萄种植技术最早从西域传入。河西走廊距离西域那么近，近水楼台先得月，在我国率先种植葡萄，而今又大规模发展葡萄产业也就合情合理了。我国最早记载葡萄的文字见诸《诗经》，《南召·蓼木》：“南有蓼木，葛藟累之；乐识君子，福履绥之。”《王风·葛》中也有“绵绵葛藟，在河之浒”句。“葛”，是一种野葡萄。自然，这里写的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葡萄种植，说的更不是河西走廊。但据史书记载，河西走廊上种植葡萄已有两千年的历史。从上世纪末开始，沿着走廊各地大量种植，已经形成了几个万亩以上规模的葡萄园。法国的波尔多以种植葡萄和酿造葡萄酒而著称于世。今天人们用不着走出国门便能感受到波尔多般的风情。葡萄园里一架架葡萄架排列整齐，葡萄藤盘屈如虬龙，叶子翠绿可人，叶子间露出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，紫的、绿的、黄的，如珍珠般圆润，如玛瑙般晶莹。纵目远处，架架葡萄相连，如波波海浪相逐，远接天际。有了葡萄园就有了葡萄酿造工厂，武威、张掖、嘉峪关生产的葡萄酒，品质都很好，在市场上深受欢迎。
丰富的高山冰川融水，平展开阔的山前平原，膏腴的土壤，把今日的河西走廊打造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西北“粮仓”。据有关资料显示，河西走廊生产了甘肃全省大部分的商品粮，几乎所有的棉花、甜菜，近一半的油料。“金张掖、银武威”，说的就是河西走廊的富庶。这里农业开发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。漫长的岁月，一代又一代河西人，硬是在风沙干旱中，在荒漠戈壁上，发展起了发达的灌溉农业，描绘出了一幅“喜看稻菽千重浪”的动人长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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