绽放在记忆里的沙枣花-沙枣

１９６４年９月２７日，我和上海的１００多名支青告别亲人，乘上了西行的列车。经过６天６夜的长途跋涉，来到了二师孔雀四场（现二师三○团）七队。

“来吧，来吧！年轻的朋友，亲爱的同志们，我们热情地欢迎你，送给你一束沙枣花……”这是我在边疆团场听到的，也是我学会的第一首新疆民歌《送你一束沙枣花》。

２００６年退休后，我回到了上海，当年１７岁的青年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。回沪不久，我参加了一次支青聚会，与会者中，数我的“疆龄”最长。大家非要我唱一首新疆歌曲助助兴。我没有推脱，唱起了《送你一束沙枣花》。

没想到，并不悦耳的歌声竟博得了满堂喝彩，大家跟着节奏击掌，继而同声高唱。我自己也被感动，不顾嗓子的沙哑，也顾不得几段歌词的前后串换，唱了一遍又一遍，欲罢不能……其实，我虽酷爱音乐，但并不善唱歌。很多歌曲，谱子很熟悉，歌词却怎么也记不住，但唯独《送你一束沙枣花》的歌词怎么也忘不了。我生来一副破锣嗓子，缺乏唱歌的天赋。从学生时代起，我吹笛子、拉二胡、弹三弦，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一个大型乐队里演奏。但终因家庭成分不好，悟性也差，报考音乐学院落选，梦想未能实现。不久，我便报名支边。４２年，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刹那，但对于我却几乎是所有。在兵团，开荒、挖渠、浇水、打苇子、赶大车、割水稻、拾棉花……什么样的苦活累活我都干过。那片热土记录了我的青春、悲欢，见证了我取得成绩、获得荣誉后的喜悦，也见证过我失败后的沮丧、被歧视遭侮辱时的痛苦。我不会忘记在那天山脚下所有帮助过我、给我温暖的人们，我会永远把他们铭记在心，时时想着感恩。

进疆以后，为了表示我已经与家庭划清了界限，我事事争先，拼着命地干活。在大田里劳动的９年中，双手被坎土曼把子磨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泡，但我没有请过一天假，年年全勤。我积极要求加入共青团团，申请书写了一封又一封……我当过３年炊事员，在那吃不饱肚子的年月里，那真是个美差。其实，食堂的活并不轻松，但每天不用为填饱肚子犯愁，每天要挑水、劈柴，经常往工地上送饭送菜，我的铁肩膀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，挑着百十斤重的担子，忽闪忽闪，连续走几公里路，大气不喘、心不慌。

上世纪７０年代初，场里引进了４０多头荷兰黑白花奶牛，我被派去喂牛。那时候，我常常抱着琴对牛弹奏《送你一束沙枣花》。那段时间，因为这首歌，我认识了一位留着齐腰长辫的挤奶姑娘，并最终与她相知相恋，塔里木河见证了我们的爱情。

后来，我当了宣传员、文教。农忙时节，每天天不亮就拿着铁皮话筒，提着马灯，爬上食堂的房顶，鼓励大家抓革命、促生产。１９８０年，我被调到中学当老师，此后的１５年是我在新疆最忙碌的时期。我边教边学，边学边教，经过３年的自学考试，取得了汉语言文学的大专文凭。我还利用会乐器的特长，组建了一支学生小乐队，我教队员们吹拉弹唱，练了几组曲子，多次参加演出。每次演奏的乐曲中，都有那首悠扬的《送你一束沙枣花》。上世纪８０年代后期，团场掀起了舞会热，我在教学之余拉小提琴、弹电子琴，为舞会伴奏。舞会上，经常有歌手唱《送你一束沙枣花》，每逢此时，我的弹奏就有了激情。１９９５年，我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。在党旗下宣誓的时候，我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，我半辈子的心愿终于实现了。

岁月如歌，当年的热血青年已随着《送你一束沙枣花》的歌声渐渐老去，在我的心里，依然怀念着那片挥洒过自己青春汗水的土地，怀念天山雪水，怀念连队路边倔强生长着的沙枣树。睡梦里，还在唱着那首《送你一束沙枣花》：“不敬你香奶茶，不敬你哈密瓜，敬你一杯雪山的水，盛满了知心话……”